幾日前的雨,終于不似夏日里那般總帶著一點狂暴的意味,綿綿半晌間,忽而發(fā)覺,秋之氣息竟在不經(jīng)意間撲面而來。雖是早秋,但到底能在這還類似于夏的天氣中可尋得一點別樣的蛛絲馬跡。那是日漸褪去熾熱且縮短的日光,是仿佛從悠遠處傳來的山風(fēng),微涼清透,令人癡醉。
“空山新雨后,天氣晚來秋?!毕雭砬昵暗耐蹙S定也是在某一個秋雨初晴的傍晚行至雨后的空山,雖略感秋涼,但石上清泉潺潺的流水聲,浣女歸來竊竊的喧笑聲,都給這層本就輕薄的涼意帶來一絲靈動。誰又敢言如此這般初秋之美景不勝春光,那便最后用“隨意春芳歇,王孫自可留。”來表達這刻與初秋相遇的惺惺相惜吧。寄情山水而隱晦言志,這其中之耐人尋味大概那年的早秋懂,而于詩人之字里行間,千年后相遇的我們,也一定懂。
較之王維的婉轉(zhuǎn)隱約,詩人劉禹錫這句“自古逢秋悲寂寥,我言秋日勝春朝?!敝袑η镏珢劭芍^是呼之欲出??v使輕柔的楊柳風(fēng)吹面不覺,潺潺的春雨潤萬物細無聲。在我眼里,都不如此刻的“一鶴凌云”而壯美。“晴空一鶴排云上,便引詩情到碧霄?!?,秋高氣爽,萬里晴空,仰望鶴飛之沖宵,抒臆詩情之曠遠,一并留在這秋之良辰盛景中,便是千年流轉(zhuǎn)的時光也帶不走的無盡遐想。
當(dāng)然,于獨立的秋,多樣的秋而言,在每個心境不同的人眼中,便會被賦予不一樣的色彩。宋婉約詞派代表李清照眼里的秋,便是寒涼的?!盎ㄗ燥h零水自流,一種相思,兩處閑愁。”池塘邊凋落的荷花依稀還存有幾縷殘香,李清照輕提羅裳,以為此刻獨自登上小船,便可以將那無處排遣的愁緒暫時忘卻,卻不曾想相思之意會隨著飄零的落花,盤旋的大雁而不自來。而這般有些凄美的秋景,大約不是引得悲涼的原因,而是在見證詞人那刻的心緒后也會隨著她的情緒而感同身受著吧,這便是將獨立的自己與秋真正的融合在一起了。
輕閉雙眼,幻想著與王勃并肩站在青天碧水間共賞“落霞與孤鶩齊飛,秋水共長天一色?!?,低頭間又仿佛看見李清照置身煙霧籠罩的原野中獨自寫下“梧桐落,又還秋色,又還寂寞”……一路沿著無數(shù)文人墨客留下的句句千古絕唱,好像能從那一個個跳躍的文字中循著他們走過的足跡,與那一年的秋不期而遇。而千百年間,也許,碧朗的晴空,蕭瑟的秋風(fēng),飄零的落花,傲然的秋菊……這些秋所包羅的獨特萬象似乎都不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改變,但在這一路踏覓秋的蹤跡中,我仿佛從中找到了一些不可言說的秘密。